雪后泸沽湖：远山如画人如花

　　经过那一夜的雷鸣电闪之后，早晨的泸沽湖宁静得仿佛诗经中最最圣洁的女子一般，我跑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，身心变得无比自由，抬起头看时，忽然看到落水村后山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初雪。

　　那远山的初雪，只在山巅往下一小点，轻轻的，白白的，忽隐忽现的，在迷茫的朝气里非常逗人喜欢。

　　我于是朝山上去，想走近那山巅的初雪。

　　穿过落水村，经过寺庙，越过一片片光秃秃的庄稼地，冬天，庄稼都收割了，只有那田地之间的篱笆横七竖八地划分着这些田畴沃野，使得他们看上去具有了一些艺术性了。进了森林，在雨后湿漉漉的林地，有清脆的鸟鸣，但是不似里雾比岛上晴天的那么繁杂，那雨后早晨的是要更清凉，更空灵的，我静静走过去，路边因为雨水浸润而显得沉甸甸的灌木丛，枝条都垂到了路上，手一碰触，雨水都落下来了，有时候一只大意的松鼠什么的忽然跳过去，树枝一动，仿佛下大雨，真好玩。

　　我找一根木棍拿着，一边走一边拍一拍树枝上的水。

　　朝左走一段，拐朝右走一段，缓缓的坡在林间朝上延伸，林子显得越来越密实，我有些害怕，不是担心人，落水的人几乎都知道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最近在附近出没了，每天我自由地去这家坐一坐，又去那家坐一坐，几乎摸清了他们全部的裙带关系，远远近近都是老朋友老伙计，我知道了。我担心万一有什么猛禽出来，怎么办，但是想一想这个时代猛禽就是人了，那就不要怕，我服了自己，其实我舍不得，执意要去看那远山的初雪。

　　前方有一簇洁白，像聊斋里的白狐一般又像什么画幅一样挂着似的，非常好，还看不清楚是什么，我就赶紧走朝前去。等走近了，原来是一丛杜鹃，一丛开放的露珠杜鹃，经过一夜雨水，那长长的花蕊，粉白的花瓣上全是一粒粒珍珠，动人得很。

　　过了杜鹃再走，我觉得自己走得太远了，但是林子还是很密实地朝上延伸，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开阔到可以看到山巅的晓雪。

　　我离开山道，顺着另外一条朝左的小道过去，指望从那里走到密林边缘，看是否可以看到山巅；小路上铺满了松针，潮湿的松针膨胀了一些，踩上去软软的很舒服；走不多久，我真的来到一处稍微陡峭的地方，透过密密的森林，真的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山顶了。

　　山顶最上头为薄薄的雾气遮掩着，每一棵树都很独立很独立地站立在那里，但是她们的树梢很和谐地串联起来，构成了一张层次感很强的画幅，不像水墨山水，柔软中有点坚硬的，但是看不到有雪，一点都没有，我确信先前在落水所见的远山确实是有雪覆盖的，但是这时候白的确实是雾气，山谷里雾气在漫漫升腾。

　　也不沮丧，也不欣喜的，我在潮湿的露水雨水中，悠悠地出了松林，下了山。

　　等我回到落水折回头朝山上看的时候，那远山的初雪，又在那里了。吃过早饭我乘船到里雾比去，在湖心眺望远处的格木神山，神山那很经典的造型，今晨在山顶略微平坦的地方，也是覆盖了洁白的薄薄的晓雪。

　　昨晚上确实下雪了！

　　但是远山的初雪，为什么走近前去却什么都不见呢。

　　那之后我经常会想起这件事情来，我去追寻过远山的晓雪，那是那么美丽的早晨，但是走近前去，雪消失了，森林站立在那里，只有当这片森林无比广阔无比从容，只有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，那远山的初雪，才是美的，才是看得出来看得见的。

　　我的性情，我是不会为了留住虚妄的美丽去保持和什么东西的距离的，我喜欢碰触一切打碎一切，那剩下那打不碎的就是美，所以距离不产生美丽，我总是这样想的，亲密才产生美，我固执地这样想着，美很少，但是要可贵，你来或者不来，我总是在这里，不言不语；还有现在走掉的都是该走的，那该来的一定会来，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名人名言。

　　恩那，我的天，我是个什么人。父亲他说我的朋友越来越少，而别人的总是越来越多，原因在于我开头的时候把人人都当成朋友，最后一相处，不好处，然后我就要离开，大家就疏离了；而我周围好多伙伴在这方面完全不是我这一套，一开头有很大的戒备把人人也不当成朋友，后来一相处，发现有一些是可以相处的，这样朋友自然越来越多。

　　我把这个分析记下来，这实在太有意思了。我从全天下开始，最后失去了立锥之地；他们从零开始，最后江山稳固。

　　但是没有谁比我更了解远山的初雪了，我没有保持过和她的距离，我一直在走近远山的初雪，我去看望过她们，那站立在山巅，头顶着一小层一丁点微乎其微的薄薄的微霜一样的那一棵一棵树，他们独立地站立成一片森林，你我相连，最后彼此不分构成了远方的风景，原来他们是这样产生的，我甚至知道远处，那走也不容易走到的格姆神山上那神秘的初雪是怎么产生的了，虽然走上前去的时候雪山消失了什么也没有了，但是我离开她们到了适当距离的时候，她们又回来了，这失而复得，真是可贵。

　　可以用明媚来形容一下那天早晨照耀在神山上的太阳光，但是一定要用妩媚来形容那天远山的初雪，那妩媚中不带一丝一丁点的邪恶，和最清纯的小女孩那样动人得很，动人得很。

　　自然啊，如此引诱人，又是如此净化人。这么说似乎我被净化过了似的，显然是的，我没有见过大海，喜欢看山，看山是山的时候，山在我的心中；看山不是山的时候，雪已经融进了心里。

　　山上有雪，容易使人想到江山如画，没办法结尾了，愿江山如画人如花吧。



　　咨询热线：020-6283333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