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凰雪景：流水悠悠时光不再

　　又放假了，我忽然决定再去湘西的凤凰逛逛。早上八点，上了直达凤凰的卧铺车，天上开始飘起了零星小雨，午后就变成雪花了。虽然一路高速，但车速仍然很慢，赶到凤凰的时候，已经是晚上八点华灯高照了。

　　走出凤凰车站，街灯还是那些街灯，只是在雪花纷飞的季节，显得昏暗朦胧；街道也还是那条街道，只是少了些许来去匆匆的行人。也许是旅游淡季，也许是风雪寒夜的缘故吧！

　　我独自在异乡的雪夜里穿行，来不及欣赏风雪夜中的凤凰，而是按照网友指定的路线，匆匆忙忙的去寻找预定的“楼外楼”。所幸很是顺利，远远看见“楼外楼”的霓红闪烁。走进大门，老板很是热情，带我穿过小厅，进小院，上木梯，楼上有两间标准客房。有热水也有空调。走在木楼板上，仿佛有些弹性，偶尔还会吱吱作响，但感觉仍然很是不错。

　　推开通往阳台的门，原来木制的阳台正搭建在沱江之上，楼板已经落满积雪。我小心翼翼的用一只脚去试探，老板笑着说：“很结实的，你放心使用吧”。说完还将阳台上的积雪打扫干净，露出湿漉漉、黑乎乎的原木本色。

　　子在川上曰：逝者如斯夫！沱江在脚下汨汨流淌，雪花纷纷的落在脸上，我静静地站在阳台，思想却随着沈从文先生的脚步，去追寻那已经远逝的时光。

　　《边城》、《湘行散记》中的人和事，就在眼前晃动：渡船、少女、老人、黄狗，还有静默却从来不曾寂寞的沱江。

　　我忽然想起那句经典名言：“那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，也许明天回来！”我相信沱江还在，黄狗还在，吊脚楼、渡船都还在，所以在相隔数月之后，我又回来了，而且意想不到的做了一次风雪夜归人……

　　雪夜中的凤凰，到处是挂满琼枝的玉树；放眼望去，红红的灯笼，显示着沉沉的暖意；都市的喧嚣，很快就被积雪消融。在这样的夜晚，我想应该去喝上一壶家酿的包谷烧，做一回游侠骑士把酒临风、踏雪无痕的梦想。

　　就这样的想着，我踏雪来到沱江边一个叫“水车坊”的酒吧。音响里放着神秘园的曲子，淡淡地萦绕，橘黄色的灯光，暧昧而温柔。酒吧里有洋酒、啤酒，也有家酿的包谷烧、糯米酒。我要了两瓶糯米酒，在临窗的吧台上自酌自饮，眼睛看着窗外，只见灯火微明，江水流离。

　　坐在这里，听那流水的声音，合着音乐的节拍，只觉得魂飞魄散，忘了自己从何处来，又要到何处去？只觉得流水悠悠，时光不在。

　　两瓶下肚，感觉有些晕乎乎的，而且明天还要寻访那位吹箫的女孩。起身、买单，走上街头。雪稍停，风仍紧，街巷安宁。商铺大门紧闭，只有大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。远处小巷中的点点灯火，就像历史老人的眼神，凄迷而遥远。

　　沿着石板路，回到“楼外楼”，推开虚掩的门，一阵暖气扑面而来。老板仍在沙发上等待客人，柜台里的电脑上，QQ鸣叫不停，一个女孩正忙不迭的敲打着键盘。

　　“网友，打扰你一下，能让我给朋友发个邮件吗？”我走过去试探的问。“可以的哦，你过来吧。”接着就是莞尔一笑。我走进柜台，女孩刚要起身，突然发现桌面上有交换机。我随手按着女孩的肩膀说“不用麻烦你了”。说着我打开笔记本，接上驳线，我的QQ也开始鸣叫。
　　“你是做什麽工作的？”女孩惊讶的问。“哈哈哈，不是特务普通游客罢。”

　　我调侃的答道。接下来，气氛活跃了三分。女孩是吉首旅游学校的学生，利用假期来游凤凰，就住在我的隔壁房间。遇上雨雪天气，她正感到郁闷。

　　“哈哈哈，雨雪天是难得的气象景观，也许你会有更多的收获”我劝慰她说。

　　“你一个人出游？失恋了吗？”女孩就像发现新大陆的说。

　　“小妹妹你真逗……我无所恋，也就无所失恋，出来闲逛而已”。

　　就这样你来我往漫无目的得聊着，转眼就过了凌晨一点。“坐了一天的车，我想休息了，明天还要出游，你还玩会吧？”我对女孩说。

　　“好的，明天见哦。”女孩应道。

　　我回到房间打开暖气，赤条条的冲凉，然后上床倒头便睡。第二天一觉醒来，睁开双眼，世界依旧静默，仿佛觉得天亮得比以往早，也许是下雪的缘故罢。

　　寂静的沱江冒着寒气，似乎诉说着流逝的岁月；江风吹得人很冷，却也让人感到格外的清醒。江上没有了捶衣的妇女，没有了跳岩的小孩，没有了如织的游船，更没有沙湾飘来的苗家女孩的阵阵歌声，只有那一群大白鸭嘎嘎地叫得正欢，丝毫不理会沱江两岸的人世沧桑。

　　白日的“夺翠楼”是另一番景象，那古朴的房屋建筑，飞檐翘角，雕龙画凤，远远望去，如一群冰龙雪凤在空中飞舞嬉戏，张牙舞爪，栩栩如生。盖满积雪的屋顶与屋后的山林融为一体，玉树银花、冰清玉洁，只有挂在屋檐角下的大红灯笼，在白雪的映照和乌黑木板壁的衬托下，给人以丝丝的暖意。

　　洗漱完毕，回头看看隔壁女孩的房间，仍然没有动静。独自下得楼来，走上街头，吃了一碗牛肉米粉，酸酸的、辣辣的。一看时间还早，估计大多数店铺尚未开门，于是，就在暗红色的石板街上漫起步来。在一游船码头，远远的看见北门城楼，倒映在如镜的江面上，愰如海市蜃楼；那木桥、那跳岩、那覆盖积雪的游船，似梦似幻？谁还分得清楚？

　　虹桥风雨楼，是建于清代康熙九年的古桥，横亘于沱江之上，二墩三孔，斜檐欲飞，古朴庄重。虹桥风雨楼又是观赏沱江美景的最佳去处，向东遥望，江右是一溜数十间吊脚楼；江左是香火鼎盛的天后宫，宫前是苗家少女的对歌台；

　　沙湾的水色清澈澄明，万名塔倒影入江，如果有细长的小舟划过粼粼的江面，碧水溢彩，远山含黛，树影婆娑，那将真是一幅美妙绝伦的画图啊！

　　我无意留连江上的美景，踏着岸边的积雪，向中营街走去。那里有一个民族乐器商店，店中的女孩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　　今年的秋天，我从沈老的故居出来，隐约听见葫芦丝的曲子传来。

　　循声而去，乃一女孩正在店中演奏葫芦丝。店中没有顾客，旁边没有观众，只有我这个游客驻足在夕阳里，静静的欣赏她的演奏。曲罢，我报以掌声，女孩笑了。

　　“进来坐会吧。”我点点头，走进小店。女孩仿佛找到了知音，说我是今天第一个听她演奏整首曲子的人。她放下葫芦丝拿起洞箫继续演奏，我拍着手掌，摇头晃脑的给她打着节拍。

　　“这是什麽曲子？”女孩突兀的问，同时露出那种坏坏的笑。

　　“哈哈哈，这不就是《渔舟唱晚》吗？”我漫不经意的答道，同时在她的货架

　　上随手拿下一只埙，“你会这个吗？”。“我正在学习呢”，女孩如是说。接着，我将中央音乐学院王铁锤教授的埙曲《荷塘月色》介绍给她，并且交换了QQ号码。原来这个女孩是某学院音乐系的学生，有时候帮她的父母照看这家乐器店。

　　今天，我又来到这里，商店还在，柜台还在，乐器也还在，只是没有了女孩的身影。其实，明明知道她不在店中，不知为何我还要跑过去看看。也许是为了看看她家的生意是否兴隆，也许是默默的祈祷女孩有一个美好的前程罢。离开小店的时候，我没有失望，而是一身的轻松，因为我曾经来过。

　　凤凰，真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。她的温柔，她的风情，她的纯朴，让我陶醉，让我流连忘返。漫步街头小巷，看一看流光溢彩的苗家女孩；尝一尝苗家、土家的风味小吃；品一品边城的文化韵味；摸一摸延续千年的历史脉搏。我，恍如在梦境中遨游。我就要走了，而且不能预知何日再来？

　　如果有一天，我能够携宝贝小丫在吊脚楼上枕着江流过上日子，那将又是何等奢侈而浪漫的一个梦想啊。